休學的日本人|#遠方的夢境|054
在墨爾本的日本人並不算多,不過最近發現,不少在這認識的日本人正好都是 21 歲。
日本社會擁有獨特的工作文化,而日本職場文化的起點,即是從大學生所謂的「就活」(就職活動)開始。
和世界上多數的國家不同,日本社會有個大眾不成文認定的新鮮人求職時間表:日本的大學生,必須在大學四年級的前半學期,就取得企業的「內定」(Offer),才得以正式進入職場,成為真正的「社会人」。
倘若在大四這一年,畢業之前無法成功得到企業的內定,就必須再等待整整一年。直到明年期的就活期間開始,才有機會再推開進入職場之門。
除了得經過漫長一年無業的等待,經歷社會嚴厲的眼光外,未取得工作者也將喪失「新卒」(應屆畢業生)的優勢,隔年再次申請時,壓力更大之餘,以「既卒」身份取得工作的機會也相對更低。
而這樣的「社會潛規則」,讓日本的大學生必須從大三暑假就開始準備求職。大四一整年的重點也更像是如何銜接社會,而非在校內求知與學習。
此外,由於在畢業前就取得內定,日本人幾乎是一畢業即開始工作。畢業後近乎不可能有任何時間空檔去旅遊。所謂歐美盛行大學畢業後的的「Gap Year」,擁有一段日子思考未來,是這個社會不允許的事情。
這就是為什麼我在墨爾本遇到這麼多「21 歲」日本人的原因。他們選擇在大學三年級結束後休學,來澳洲留學或打工一年。隔一年後,再以「大學四年生」的身份回到日本,應屆參加就職活動。
若畢業後才開始海外留學或打工,就等於錯過了應屆畢業生的就職時機,也失去了新卒的身份。甚至還有可能被視為沒有工作的「ニート」(NEET,尼特族),被認為是不合格的社會人,成為那日本媒體口中,那動搖國本的麻煩。
所以,如果希望成為社會人之前,有一段時間思考未來的話,日本的學生會選擇在「大三結束」的時間點暫停學業一年,在海外尋找人生志向。
也許有些人真的是不願意面對日本社會的高壓而選擇出走,但我在這裡也遇上許多對自身擁有許多期待的日本大學生,正以他們嚮往的方式,實現著那些可能不被大眾接受的夢想。或為了成為插畫家、咖啡師,而來到藝術和文化氣息濃厚的墨爾本;或憧憬成為電影演員,希望出演國際級的電影,希望將英語能力提升,而在語言學校努力著。
一路上循規蹈矩的我,21 歲的時候恐怕沒有這樣的勇氣,對抗鋪天蓋地巨大的社會體制,做出類似這般的決定。
何其幸運的,來自不同生長背景、年齡相差甚多的我們,此刻在距離自己國家五千公里外相遇,用彼此都仍不夠擅長的第一外語,分享著彼此有點叛逆,有點冒險的故事。
每次聽著這些年輕的日本朋友和我分享來時路,以及接下來或許就要回到日本社會體制下工作的徬徨和焦慮。同樣暫時離開理想的人生軌道,而隨時可能必須回到職場的我,能做的,也只有讓他們知道我能夠理解,而我們都並不孤單。
不過無論如何,就像是體驗花火大會的悸動,像是夏天結束前,無論如何都想再多體驗些什麼的心情,盡情的去享受吧。
在旅途上遇見的人們,有一天終將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現場,找到屬於自己的安身立命之處。也許只是偶然相遇,也許很快就不會再遇見了,但這些相遇時和彼此分享的光亮,或將照亮未來某時某處的黑暗,即使彼此遠在他方。
或許這依然是時常聽到的「一期一會」吧,即使在並不說著日文,遙遠的墨爾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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